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10 层层叠叠的旧事 (第2/2页)
那双眼却幸灾乐祸地闭了回去。 显然,依旧不对。 鬼王在虚空里撑起半身支着下巴,重新张开的亮紫色瞳仁扫过自己周围。微弱的视野里,他看见黑暗的深处开满一片幽花。 他开口打断了耳边的絮叨:“你是鸩訾。那些阴阳术士竟然真能把你给找到。” 鸩訾,传闻中开在重洋之外那座昆仑山山阴的毒花,会将误食它的人拖进地狱深处,与永灭融合,消弭于无声。 祂闻言,果然收敛了声息。 然而置身黑暗的鬼王好像还不满意这个推断:“你名为鸩訾,藏在毒花的‘相’之下,不过,‘死亡’才是你的本名,你的真实。” 死亡本应是一个无形的概念,死亡吞噬一个生命将之带去冥界,本不需要如此麻烦,不论是需要带走谁,哪怕那是世间妖鬼独一无二的王。然而,祂此刻却落下实形伫在这里,密不透风地将这鬼王隔绝于世,反反复复,试图找到他的名字。祂甚至先被眼前的鬼王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早知道你同本大爷相遇便只能存活一个。你布下如此一盘局,借人类之手,让本大爷喝下鸩訾浸成的酒落入这里。你直到现在都觉得有胜算吞噬本大爷,对么?” 黑暗躁动起来,涌动的暗流激烈地翻滚。祂从浓墨中隐隐射出暗红的目光,瞪着鬼王卧身的位置。 “说出你的名字……不然我会永远囚禁你……”祂发出低沉的咆哮,那语言不属于世间,落在世间生灵耳中是驱策心智的咒。 血口从虚无中张开,贪婪地喷出枯败的气浪:“不管你是谁,没有什么,可以逃离死亡!” 鬼王竟听懂并冷笑了一声,而后居然用同样的语言回敬他:“很多东西无关死亡——时间,空间,或者,是虚无,是最为末的尘埃……你对这狭义的世间,只不过是奴隶一般的存在。” 他站起身,冲着包围他的黑暗探过去,像是高高在上的将领凑近战俘耳边,以他们的语言一字一字说道:“‘死亡’,混沌之中你无生无灭。你无需知道本大爷的名字,因为本大爷是你灭与不灭的交集。” 真言落定,实为咒成。 本相绽放,红色的血雾吞没了无尽的黑花。 蠕动的浓墨被撕扯开,血雾从黑暗的边界涌向鬼王脚下,将这片虚空取而代之。 “世间诸灭,再无定法。” 断崖之上,他却终究迟来了一步。伏在怀中的茨木的身体硬扛下原本是为他准备的符印,生一点一点破碎在他面前,徒将他赠与的金铃留还在他掌心。 焦黑的胸膛下燃起冰冷的怒火,化作凛然杀意。 山间,屠戮妖鬼的武士仓皇奔逃,却在淹没意志的恐惧中被生生拧下头颅。白色的魂魄抽离rou体,被无数血红的发束缠绕并幽囚。 漂浮在天堑之上的庞大身影已然不属于世间妖鬼的范畴。他舍弃了rou身,因为孑然孤立的破败身体再没有留下的意义。他的形貌与意志重叠,将他的本相无尽扩散于虚空,这片疆域与他的真实合二为一。 他的杀戮漠然且平静。 鬼族的哀恸就响彻耳边,那双冷洌的紫眸里映射着入侵者的残肢骨骸,竟也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 直到他聚齐了那些人的魂魄,将他们带上终途。 这终途,并非悲悯亡者的轮回之地,那是漂浮在冥河尽头的血海之中的一团黑色。 确切来说,那是一枚无形、无相却苏醒着的“深渊”,茨木的消殒使之悄然出现。 被红发裹着丢进血海的鲜美魂魄一个接连一个地喂进去,祂悉数收下,深渊里弥漫出的恨意却无底无绝。 祂只对那个投喂者露出短瞬的亲近与迷恋。 也是这份依恋勾去了“鬼王”的魂,引得阳世尸山更甚,骨海无边。 终于,当最后一个参与谋划的术士血溅门庭,那副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三魂七魄递进了深渊口中,血海涌起了久违的波澜。 漂浮水面的那团深渊缓缓沉入海底,取而代之,血海里献出一枚苍白的头颅。 他的皮肤遍无血色,长发像漂浮在无边血红之上的碎银,脖颈以下却空是一副冰冷枯白的骨骸。 他无声地蠕动口唇,描摹着一个称呼:“挚友。” 他的饲喂者回应了召唤,趟进猩红的海水,自此守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