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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起 (第1/4页)
在十二岁那年,主母突生恶疾,久治不愈后终是溘然离世。像是平空中的一声惊雷,打破了平静无澜的生活。宅院前挂起了白灯笼,哀切悲伤的气氛像是浓重的阴云笼罩着宅院。 在她出殡那天,举府上下皆着白衫送别。那天兄长一身缟素白衫,眼下阴影浓重,神色是大悲后的平静,在一片或真或假的哭丧声中,他沉默地望着他的生母一步步被抬出家门。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在不停颤抖,冰凉得不像样子。 兄长像是寻找到支撑似的,紧紧握住我的手,弯腰将头埋进我的肩膀,肩膀的衣服一片湿润,良久,我才听见他哽咽的声音,“明玉,我没有娘了。” 主母出身书香门第,下嫁给经商的父亲。虽然天生不足,却仁慈贤良,尽心尽力地cao持着宅院大大小小的事务,替经年不着家的老爷孕育长子,管理妻妾子嗣,甚至接过了我这个累赘似的庶女。 因为事务繁忙,她并没有办法亲自教导我,而是将秀珠赐给了我,秀珠是陪嫁大丫鬟,地位自然不同,有她打点我的日常起居,饶是再踩高捧低的奴才也不敢怠慢我。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初入主宅那天,在袅袅檀香中,她放下账本算盘,苍白的脸庞有些疲惫,却在看见我的瞬间化为了怜惜与心疼。 她轻轻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不仅是兄长的母亲,更是后宅所有子嗣的母亲,如果有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跟她说。听着她轻柔似玉珠落地的声音,我身上的伤口突然也就不疼了,一颗惶然不安的心也落在了实处。 这样良善慈悲的人,却是突然就抛下了经年死死压在她身上的重担,一身轻松地回了天上,只留下我和兄长两人在人世间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府上还沉浸在主母离世的悲伤之中时,兵灾也马不停蹄地来了,一夜之间,人们从悲伤的气氛强行抽离出来,陷入了不安与惶恐之中。 父亲难得没有出门,不停催促着仆人们打点着家中细软,神色沉重得像蒙上了一层寒霜。 兄长也没有去上学,而是细细收拾着行李,将我的风车竹马,簪子发钗收了起来,一旁忙活的秀珠看见了连忙说道:“哎呀,少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小玩意儿还管它做甚呀。” 我看得出家里气氛不对,伸手拉住兄长的袖子,不去看那些被我小心收藏起来的物品,声音平静:“兄长,这些东西直接丢了就可以。” 兄长怔了怔,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眼里却是散不开的愁绪,弯下腰搂住我,拍了拍我的背:“明玉真懂事。”他声音顿了顿,又低声道:“等以后哥哥给你买更好的。” 我只是笑着柔声应道:“好。” 就这样,我牵着哥哥的手,跟着父亲带着所有下人,离开了那栋生活了十二年的宅院。 离开的那天,我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宅院沉默地伫立在原地,微风拂过,传来桑叶沙沙的低语。 真可惜呀,我忍不住想着,还没来得及和哥哥一起吃槐花糕呢。 盛夏日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在车上,在父亲心里,最金贵的自然是珠宝金银,而我,也是因为兄长将我搂进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才免去了烈日之下长途跋涉的辛劳。 不分昼夜的赶路很难撑得住,身体瘦弱的妾室仆人纷纷倒下。哥哥实在不忍,恳请父亲停留休息片刻,却遭到了一向和颜悦色的父亲的训斥。 父亲坐在马车上,身旁堆满了珠宝金银,神色阴沉地吩咐道:“继续走,不能停,实在撑不住的,就自己留在原地休息。” 兄长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任谁都知道父亲这是打算抛弃走不动的人的意思。“我们可以把车上占地方的东西丢出去一部分,让撑不住的人上车……” 兄长的话未说完,便被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够了,此事不要再提。”他看了一眼哥哥身旁的我,冷声道:“如果明玉愿意跟你一起下车走,那位置不就可以让给需要的人了。”接着,他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