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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虫翻滚 (第1/5页)
— 初一结束的夏天,发生了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 即使臭鱼烂虾齐聚一堂的东翰林村初中,也会因大人的缘由分作三六九等。其实更残忍,虽然孩子的群体是大人关系的一种映射,但却缺少成年人之间的体面。他们的喜欢与恨意不加掩饰,经常如同野兽的恶一样暴露出来,再加上他们对成群结伴有一种狂热的痴迷,使得这股不可控的力量更加凝聚。 当时在班里,我的人缘最好,接下来就是阿勇。阿勇他爹在镇上的粮厂当质检员,也是从东翰林村土生土长起来的。他爹年轻的时候喜欢抽烟赌牌喝酒打群架,是个很浑的人,他娘扎鞋垫赚的钱,基本都被他爹败光了。后来他娘生第二胎儿子难产死了,他爹就去镇上找工作,谋到一份质检员的差事。 他和我一样,他爹也不常回来,基本都是他奶奶在照看他和他弟弟。不过他奶奶对他和他弟弟很好,做什么事都向着他们。 阿勇人缘很好,不是因为他人好,而是因为他打架厉害。他是一只没有开化的野狗,长相凶悍,体格壮实,与人辩不了几句就抡起粗大的拳头,口沫飞溅,嚷嚷着要打人。于是他有很多崇拜者,那些人崇拜他和崇拜我不一样,他们崇拜我的态度是对我敬而远之,我学习好、家里有钱,看上去文质彬彬,像一个城里人。他们崇拜城里人,这是传承在血脉里的东西,包括那些去过城里的和没去过城里的,他们都崇拜城里人。 但是阿勇不一样,他们崇拜阿勇是因为阿勇rou眼可见的强悍。阿勇的拳头很硬,说话也很硬,他是这处穷山沟里的霸王,打起架来以一敌十。他曾经把一个溜进学校偷东西的叫花子眼睛打瞎,那个叫花子浑身散发难闻的气味,像混合粪池和野菜汁的味道。他一靠近我们就呕吐,他连滚带爬地离开时,我们就叫好。 这样一个人,阿勇把他打跑了,他的拳头上还留着叫花子眼睛里的血。他犹如凯旋的英雄一样自得地在我们中间大踏步,双臂高举,他那张方脸上洋溢着胜利后喜气洋洋的笑容,这笑容令叫花子发怵、令小孩亢奋。那个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他们从喉咙里吐出大人嘴里常说的脏话来为他助威,阿勇的情绪更加高昂,环视一圈,细长的眼睛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 阿勇伸出手,指着黄宗伟,向他招呼两声,让他过来跪下。 黄宗伟双唇紧抿,脸上毫无愠色,也没有受宠若惊,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一如往常,好像没听懂阿勇说话。他是被选择的幸运儿,为了让阿勇更加兴高采烈,他要跪下来,托着阿勇让他骑大马,绕cao场爬两圈。 这种活动在学校里时有发生,班里的男生大多被阿勇骑过大马,他们塌着腰,屁股拱起,被哄笑声包围,脸上带着屈辱或谄媚的笑容,一点点往前爬。我们的cao场没有修理过,是最原始的、凹凸不平的土路。两圈下来,“大马”通常身心俱疲,手肘和膝盖都被磨破。 一般不会轮到黄宗伟,他的存在感很低。除了我,他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和他们一起玩。他不属于簇拥阿勇的一群人,也不属于觊觎阿勇势力的一群人,更不属于被寻欢取乐的人,黄宗伟很无趣,他不像人,像一颗石头。 所以他刚刚也没有和那群人一起笑。我的目光一直追随他,他看着阿勇的拳头落在叫花子的脸上,看阿勇骑在叫花子的腰上,毫无顾忌地扇他、打他。黄宗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是一个相当薄情寡义的人,他除了自己以外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去奉承任何人。 他有时候冷漠得令人恶心,让我的胃抽搐反感。血腥的画面天然令我恐惧,又使我克制不住地兴奋,我的肾上腺素飙升,我也想和那些人发出蠢猴子一样的叫声,和他们一样拍手叫好,但扭头看到他,我突然冷静了。我不明白黄宗伟为什么可以保持镇定,这是否是他高明的伪装。我不理解,因为他什么都不说,他让我恼火、让我惶恐,我以为我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