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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枭在憎恨之后 (第1/4页)
他转身,门开着,甜香味随着搅拌声弥漫开,倏地一闻让他喉咙里一阵发腻。夜凌云下意识攒眉,这牌子的可可已经替换掉很多年了。 冲泡的人听见声响,转过身来,手里还捏着汤匙。“将军。”夜枭子略微低头向他致意,面上隐约带着一贯温顺的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质问几乎是立时跃出来。 夜枭子茫然,像是不明白他的发问。紧接着夜枭子试探道:“将军,下达了新的命令么?” 夜凌云沉默许久:“没有。” 茶水间是当年云蝠经济不富裕时勉强为他辟出来,几方的大小,缴获的咖啡、可可、硬得难以咀嚼的面包和几个形状各异的杯子。但是不应该是在云蝠殿里,应该在前线的指挥部,没有地砖,窗户窄小一扇,头顶的灯光和月光一样的明暗,杯子虽然随用随洗,但还是被液体浸出深晕的褐色。 是梦,他早应该想到的。他回到了指挥部么? 以前他们很忙——当然他们一直很忙,真假难辨的电报,不得力的下属,同床异梦的盟友,两个人各忙各的,匆匆见一面、下达命令,夜枭子去执行夜凌云的旨意,四处奔波,一边烦恼新提拔的指挥员怎么如此令人失望一边回后方去修补漏洞,然后在期限前赶回来汇报。很多时候夜凌云不在,给他留下笔记和条子,两个人就隔着两面屏幕交接。但偶尔地,他们难得在一个屋檐下,相见没有庆祝,只有彼此风尘未洗的身影。 其实是僵硬的,夜凌云回忆起来,那时候他们见面,夜枭子总是神情一僵。但是这位副将到底见惯了各样的人情世故,眼睛还没有转动,便已经佯装体贴地递过来一杯咖啡。那一次他没有接,额角一阵一阵地抽疼,连续多日指挥战役,大概一共睡了十个小时,至于进食更是草率。 “上帝啊,”夜枭子抽了一口冷气,将自己的杯子递过来,“等一下,”他又收回去,将面包撕成小块,浸泡在可可里,“如果将军不介意。” 他那时是在真的担心自己么?夜凌云想不起夜枭子彼时的神情。热可可过分的甜让他胃里反酸,以至于后来他不愿意吃任何的甜食,面包块除了表面一层皮,芯子仍然是冷硬的,不如干吃,但刚好中和了胃酸。 他更需要睡眠,两个人都明白,但是没有人提出来。时间总是紧迫的。 后来便有了那个窄小的茶水间。“不要甜品。”他说。但夜枭子劝他:“四平寒冷,热可可可以很好地补充体力。”有一阵子夜凌云怀疑是夜枭子嗜甜、假公济私,但观察下并非如此,夜枭子像是和他一样讨厌甜品。 起初是他用,后来有一次开会的间隙,一名指挥员误入,于是他允许了所有来汇报的指挥官暂时使用。不过还是他们两个使用的次数多。次数,或许更应该说是时间,繁忙的行程注定了他们很少置身在这一方蕴藉的热气里,无法从战争里抽身。但时间总可以拉长一些,一秒两秒,夜枭子在发觉夜凌云的默许——又或者是同样的疲惫之后,变成了一分两分。两个人挤在茶水间里,偶尔手臂或肩膀不可避免地碰触,没有人说话,短暂地沉浸在这片刻喘息里。好像这样时间就会停止,可第四平行宇宙的青碧月轮总是在悄声西行。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场景?夜凌云一阵颤栗,他记不清那些战争已经过去了多少个白夜黑夜,以万计数的生命里,连年份也无法细致到个位。他抬眼,透过那扇过小的窗户望向月亮,企图分辨出时间,却只见到月亮的一隅。 时间会模糊怨恨么?不会的,他心底的声音回答。 夜凌云从不怀疑自己对夜枭子的恨意,无法遗忘的军团覆灭,无法遗忘的对立为敌,无法遗忘的……无可挽回。他应该如何定义自己所作所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夜凌云埋头于那些时间与平行宇宙的理论,希望得知那个接过异能锁的夜枭子与最后死去的夜枭子是否是一个人,但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于是他将书籍锁回了柜子里面。 他希望自己的恨有一个得体的理由。 而他憎恨的人将盛着热可可的杯子塞进他的掌心,依然困惑,绿眼睛里有一种细究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