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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以最热烈的姿态舒展,装点着初夏的晨;盛星来不及吃完白色瓷碗里头的粥,他用手巾擦嘴巴,站了起来,说:“你吃吧,我去下儿李先生家里。” “大早上的……” “我去借电话,给秦妈说一声儿,让她和轮子给你买东西去。” 江菱月正一手攥着筷子,他没吞完嘴里的馒头,忽然就抬起眼,说:“我真不要。” 玻璃窗户推开了一个角,米色碎花儿的窗帘有些皱了,上头还有几个灰色的指头印儿;天大亮,盛星这才瞧清楚屋里半旧装修的残破样儿:屋顶上的白灰掉了,像是什么怪异大陆的地图。 于是吸了口气,看着江菱月的眼,责怪:“怎么住啊?你抬头看看。” “还好吧。”江菱月缓慢地仰起头去,看着屋顶上头的吊灯,发呆。 不清不楚的是一早起来能心平气和拌嘴的原因,江菱月脑子里正沸腾的还是那些浓郁的情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喧嚣着,爽快又痛苦。 买不买东西不是要紧的,可江菱月倔强地要处处提防着邻居全家,他听见院儿里头有人说话,是李烟光。 “我带你去外边儿餐厅打电话吧,顺道买点儿吃的,那条街上有德国人开的面包店,你想不想尝一尝?”江菱月站起来了,他去衣架上拿外套,一副要走的架势。 盛星穿的还是昨儿晚上的长袍马褂儿,银白的绸子,绣红颜色的细碎花草……他上前来,轻咬着牙根儿,伸手找江菱月衬衣最上头的扣子,说:“总要整理一下啊,这样怎么出门儿。” “那你帮我系好了。” “跟没长手似的。” “我得跟你说件事儿,虽然挺不情愿的,”江菱月看着盛星的薄眼皮,以及纤长轻颤的睫毛,他忐忑着,说,“邻居家的小姑娘,喜欢你,那种喜欢。” 明显瞧得见盛星嘴边的淡笑凝固,他没抬一下儿眼睛,指尖攥紧了透明的衬衣扣子,将它塞进扣眼儿里去,劝告:“你别瞎猜。” 江菱月回答:“是他爸妈在家说,我听见了。” “她才十六岁……” “你也才十八啊。” 盛星着急了,不知原因地着急,他终于瞪圆了眼,看向江菱月,说:“快十九了……我记得,你走的那年也才十六,冬天,我在墙根儿后头,听着脚步声。” “你特高兴吧?”江菱月问。 盛星还在摆弄他的扣子,可早已经系好了,他一手捏着浅灰色的领带,脸上表情淡静又冰冷,说:“我们还为你的事儿打赌,我还想过你,我特别爽快我揭发你了,可是我又特别紧张,怕你真的死了,我做过噩梦……” 话语到最后,盛星似乎真的开始了无名的愧疚,他眉头轻蹙,眼眶里头闪着水光。 “荍荍……”江菱月细碎地、忽然地喊出了他这个名字,此刻还被一根敞开的领带勒着脖子,因此能够顺势靠近了;江菱月去摸他快要落泪的眼角。 时间久了,可某一些回忆常新,盛星此刻躲避着江菱月的手指,可似乎又是变相的欢迎。 那是个干燥又凄寒的冬,黑夜里,踢踢踏踏的脚步远了,盛星和几个孩子靠在墙根儿上,他倔强地聊:“看吧,我说他大姐是窑子里的。” 赌输了的小戏子,尚且看不上羸弱的盛星,他们没兑现一把瓜子儿的承诺,直梗着脖子吼:“我不信,反正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