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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后 (第2/2页)
面哇哇大叫的小孩儿脸上。 再往包里掏,他掏出一个笔记本。他想看看之前自己是怎么写那个关卡策划思路的。打开封皮,第一页空白,第二页也是空白。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那本笔记本。她和他一样,也只用纯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中学的时候,两人还常常拿错彼此的本子。 他呼吸急促,再翻下去,终于第一行字映进眼帘。 “这是2019年6月21日,天气晴。”她用隽秀的字体写道。 “小满,展信佳。我终于毕业,不知道你那边天气如何。我很讨厌穿学士服,因为没有人替我拍照。”她接着写。他眼前浮现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草草翻过数十页,无一不是以同一个名字开头。最后他甚至恍惚,这如此厚重的生之书怎么可能是写给他看?那二字本来就归属于她,也许她只是自说自话。 她写:“大学时一直逃课,躲在年代最老的宿舍睡觉。导员及时掐断我那个苗头,被押送去医院,得到一张精神疾病的诊断书。于是被流放回家。可是哪里有家。翅膀残破,即便一飞再飞,也呈现陨落之态,破洞被风穿过,我终于成为一个破烂的风筝。” 他甚至不知道她休了学。 她也说自己的疾病:“我不是悲伤,悲伤还算好过,因为那意味着其反面是快乐,总有翻面的时候。但我是整个空掉了,无所谓正反面,彻底烂在这里。 他们说这是大脑感冒,吃药就会好。拜托,怎么讲得这样轻松?是大脑生癌,我的大脑要杀死我,于是哭得像坏掉的水龙头,插座的电线都想拿来上吊。” 他斗胆翻下去,仿佛看到小小的她蜷缩在字里行间,手持一台老式录像机,记下那些黑白的画面。他看见她包扎过的手臂,也看见十九岁她流泪的眼睛。有时她心情好,于是画面里出现一闪的白。是猫跳上屋檐,或者雪花在窗边凝结。偶有一两柱光打进来,却显得她更加寂寞。 他还翻过一些小片段,终于明确她就是写给自己。她写他中学爱臭脸,写他第一次遗精,写他长得有点儿小帅,不愧是她的弟弟。 来到接近尾声的页面,她似乎就在他面前坐着。她隔他那么近,又像天边那样远。她轻轻说道:“小满,不知道你跟我有没有一样的感受。即,分别后的痛苦其实不足挂齿,只偶尔跟人打个模糊的照面。有太多别的东西填满这种痛苦了。如何消磨时光,其实大家都无师自通。 这样的时间就像是过渡段。并且我在人生中已经活过太多的过渡段,离开你之后就是这种段落。灰色的,满是雪花噪点的。我太习惯它,所以几乎让我自己对你的思念从手中滑脱溜走。 所以我必须一直想,一直哭,不然就会忘记你。尤其在吃了这么多精神药物后。” 他甚至感到她在紧咬嘴唇。可字迹仍然清晰整洁,没有一个字被泪水晕开。他感觉很痛,知道自己讲了多么过分多么无耻的话。原来他们的灵魂的确联结着,在那最深处,在最开始的地方。她为何变成这样,他该是最清楚的人。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该知道。 他合上日记,决定不再窥探下去。有什么话,她可以当面对他说出来。对话必须要两个人都说下去,那才是有意义的。 他拉上背包拉链,刚站起身,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喂?”他还有点恍惚。 “你在陈满身边吗?她手机关机了!”那头是KK焦急的声音。 KK不像会急的人,除非真的有事儿。 他一下子心提起来,也忘记问他怎么搞到自己电话,“我不在,怎么了?” “她又赶你走是了吧?我就知道!”KK骂了句什么,回到电话旁,“快去她家!我这几天就觉得她状态特别不对,但是一直腾不出空守她。” 他飞奔出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