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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旧事 (第1/2页)
今岁宫宴,依旧是煌煌丹烛,焰焰飞光,映照汉宫富丽奇花并雅物奇珍,王公侯爵,鸿儒名士俱游赏其中,香风吹拂,鲛绡生波,掀起一隅金碧残影。 身处这天家景象里,我不知为何,蓦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先帝宴殿中,我侍立太子禅身侧,丞相落座天子左下首,是公卿中独一份的体面。那时我也曾好奇地小心张望,同所有宫人一般,想要一窥丞相真容,毕竟盛名之下往往名难符实,况且那些传言听来着实夸张,将这位诸葛丞相描绘得如同神明。 我并不知晓丞相于朝堂之上是如何威仪赫赫荡清寰宇的,那一刻,我只知道我的确见到了一个太过殊丽的人。 我长于蜀中,各色美人见过不少,他们也有美丽的容颜,可从未有人像丞相这般,拥有美丽的神态。 这当然是不同的。 正当我恍神之际,耳边传来笑语,道相君昳丽,吾席上牡丹莫敢争艳。 蒋琬彼时因不敬宰臣,获罪于上,当今即位后,丞相复将他擢入相府加以重用。蒋公琰一时人杰,何至于因言获罪,左右不过是丞相与旁人不同罢了。 我小心地望了一眼丞相,他依然端坐高台,神色自若,光丽绝伦,似乎对天子没由来的怒火视而不见。 我心若擂鼓地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太子禅藏于案下紧握的双手,他转头顾我,面上是一派平和之色,嘱我去取些醒酒汤来。 我旋即有些可惜地离开宣室殿。在去寻太官的路上,我瞧见了从另一边过来的诸葛丞相,他身边还有一个半侧身看不清模样的男子,正紧紧搂着他,姿态颇有些不同寻常。 我心中大惊,自觉撞破一宗秘辛,为了保住性命,只有藏身艮石之后,待他们走远。 脚步声近了。 “孔明,你既这样醉,今日索性留在宫中吧。” 我认得,那是先帝的声音。 我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强自镇定。 丞相回话的声音既轻且柔,我听不清,只见先帝将他拥得更紧了些,想是丞相已醉得不省人事。待他二人身影双双隐去,我方才疾行离开。 我回到太子身侧,果然见先帝与丞相席位俱空,并且直至宴尽,倾杯乐奏了又休,都未见回转。 后来我隐晦地询问过永巷令,这位久奉天子的宦者只是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斥我莫要多事。那时我尚年轻,即便知道这样的好奇心会让我涉身险境,却依然有着一探究竟的渴望,更何况,我已隐约窥见了端倪。 那是另一个暗昧的冬夜,我跟随太子去谒宣室,我们漫步在无尽的永巷里,如同两缕浮于天槎的魂魄,魂魄的影子泊入未央宫巍峨的宫墙,像被夜雨洇湿的墨。 未央宫,未央宫。天子宣室,霈然德泽。 这便是世间最高最远处了。 我二人行至殿门外时,太子忽然停下了脚步,僵立良久。殿中缠绵泣音声声入耳,殿外烛火昏昏,更有烈风摧折霜花。 我惶恐地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欠奉。 太子是一个颇为宽容温雅的人,脸上时刻带着和缓的笑意,可那一次,年少的太子站在雪夜里,抽泣着问我,在汉宫永世凄怆的风月里,倘若能化作一痕无依的水纹,攀附在他的衣裾,是不是也好极啦? 他说话时苦涩的神情,掩于衣袍中颤抖的双手,都成了今后许多岁月里我对于未央宫最深刻的印象。 我无声地跪伏在他身边,惕惕然,怊怊然。 今上总是对东宫不假辞色,我甚至想,丞相比天子更像太子的父亲——或者母亲,那时诸葛丞相燮理西国,德威远著于四海,他那样忙碌,却还是常常亲为太子誊写《管子》《申韩》一干圣人经典,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