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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邪孽:离别/自杀/不洁暗示 (第2/2页)
你母亲过世的第七个祭日,你轻声说母亲不喜欢疼痛,是会因为太疼而放弃剧院演出的机会的那种人,她被娇惯得过分,连去死时都穿着她娘家给她准备的白袜子。路辰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她是个演员?是啊,一个演员,只不过在嫁进这里后也只能演给政客看了。你轻描淡写地说着,点起了一根烟。 夏天的时候街道传来悠扬的琴声,你在澄清的长空下说这里是你母亲自杀的地方,那时候你才几岁多,在后院里奔跑时撞到她死不瞑目的尸体,脚摇晃着就像垂下的藤蔓,她死得安静又满是怨恨,因为她的死,你父亲的一桩大事没干成,导致他直到现在也再也拿不到更高的职位,只能当个游说的清客,没能站位,而这竟然是救了你父亲,让他在塔楼里苟延残喘,命令路辰来服侍他。 路辰记得他第一次服侍的情形,那时一个据说是特务的女孩刚被打死,他不曾与那人相识,只是在偶尔出行时,远远望见那女孩穿着一件洋氅缝厚厚的袄,一张红润的小圆脸羞涩地笑,下午她被指控要逃跑在巷子里被几个人用枪托打死,她一直抱着那件棉袄,因为太用力棉花嵌进了她的肋骨,当他知道这个消息,她已经被拖到河边,尸体被剁成rou沫装在桶里。 他登上阳台,正看见人们把她的尸体一勺一勺挖出来倒进河里,那rou球犹如洋人用的浴球那样在水中冒出一股恶臭的气味,旋转几周又沉下,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随着冰冷的河水不断向前奔流,一种莫名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起,她感到眼眶有些酸涩,只是关上窗没有言语,而女孩的母亲没有收到寄来的棉袄,而是在河的下游,在无边的碎rou浮渣中找到她女儿的首饰,上面的裂缝开满散发臭气的蓝紫色无名小花。 第二天他被仆人传口信晚上到主室等你父亲,于是他一整天都徘徊在后院里,或是望着你不在的画廊发呆,他感到惘然又绝望,在日落无边无际的钟声响起时踏上了他从未来过的通向主室的阶梯,你父亲因为某种恐惧每日睡在有十个哨兵把守的塔楼里。 他抬起头,那模仿西式的长无尽头的黑色扶梯犹如一圈一圈的年轮缠绕而上,无数先人珍贵画像的仿品足以以假乱真,从高处一直垂到地面,很多年后他会在这里看见抹了油彩的尸体衣衫褴褛地在高空不断旋转,直至腐烂。 他用柚子水[4]沐浴完还带着香露味,沉默又忐忑地平躺在床上,此时花已落了大半,你父亲不再喜欢杏花,外面的人也不愿看杏叶,仆人们正低声商量明年该改种怎样的花,眼神带着惶恐。 他的身体在月光下被照得惨白,他平躺在床上,蓄起的金色长发凌乱地铺了满床,rutou挺立,敞开着就似一个拥抱,他苍白地笑着,仿佛在等待受刑的人,那月光像水痕布满他整个身躯,如同引诱,又仿佛是他绝望的泥沼。 夜里清凉的风顺着被褥的缝隙溜进腿间带来痒意,他感到胸腔里心脏闷闷地阵痛,几乎让他干呕,房间里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高悬的帷幕笼在眼前,就在这般时刻,他又想起你在篱笆旁毫无阴霾的笑容和你倾向他的伞,而门前的风铃忽然响起,他认命般闭上了眼。 他清晨下楼的时候有些踉跄,当他陷进柔软的床里时,他感到自己体内像有个洞一直有风穿过,就像他刚被用订书机钉出的耳洞,痛得他恍惚。 另一个你父亲的情人看向他,看见他比之前熟练很多地脱着丝袜,内里的大腿满是被施暴的淤青和烫伤,问,你想逃吗? 路辰没有回答,只是莫名看向了窗外,窗外只有一棵半枯的树,上面挂着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茧的残骸,他想象着那艳丽的翅膀从中钻出,带着黏液和摇晃的姿态,犹如一朵大丽花在灰白破碎的茧里柔软地展翅,它吞噬了幼虫的所有圆润的蛄蛹着寻找食物的躯体,美丽又残忍,歇息在树枝上,却忽然看向他,他的模样印在密密麻麻的复眼里,他却只是移开了眼。 他在长久的静默中,站在镜子面前,慢慢地,戴上了你父亲送给他的,红色流苏耳坠,一直垂到他锁骨,像旖旎的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