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真心客心善迷本心 痴情人情笃愈斟情 (第4/4页)

一旁的清水盆中冲洗。斛律昭也不在意，又拿起一个脏碗，合着水打上草木灰与皂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当我不会？”

    他动作利落熟练，轶青一噎，从他手里接过搓好的碗，放入清水盆中冲洗，半晌才道：“该不会是你小时候……”

    昭淡淡一笑，摇头道：“其实多是行军时练的。偶尔需带小股骑兵突袭，不是总有火头军的——”，赶忙岔开话题，“欸，这边儿我来，你去热些水，把冷水兑成温的。有面汤更好……”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闲聊，从杜少陵谈到王荆公，又从漠北说到江南，不知不觉忙到子初，这才离开小厨房。屋外早已风住雪歇。因次日要上工，锦绫院众人都早睡了，院子里一片漆黑，唯有一轮璧月悬在空中，地上银亮亮碎琼积素，白簌簌雪压庭春，好一片明净朗澈的琉璃世界。

    轶青先开始还怕被人瞧见，后来转念一想，自己本也没做错什么，况且女扮男装与男人共事多年，在锦绫院什么授受不亲也都亲了，什么食不连器、坐不连席也早就连了，她又不信什么贞洁烈女那一套，何须如此在意他人目光？便也任由斛律昭与她并肩出了小厨房。

    她往左转向院门，斛律昭却往右转向北侧小平房，见她往相反方向走，柔柔笑道：“外头冷，我先送你回屋。”

    轶青抿了抿唇，摆手道：“不必了。就两步路，我……我自己走就行。”　昭只道姑娘对他仍存了戒心，浅浅颔首笑道：“好。那我回去了。”

    二人往相反的方向走，龙涎香散。轶青不由得回头望了望他离去的背影，未料他也正好回头望着她。她就忽然记起了什么要紧事，止了步，嗓音提高些许，唤道：“北院王！”

    昭人高腿长，已经快走到院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心上人一眼，不想她也正瞧他。欣喜未已，又听她唤他，心头更是一悸，忙大步流星往回向她走去，不一瞬移到了她面前，笑问：“怎么？舍不得我？”

    轶青觉得耳根都热了，低头望着自己一双小脚在雪地留下的小脚印，又瞧见他来回时獞靴留下的两串大脚印，嗫嚅片刻，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昭不禁轻轻地笑，无与伦比的幸福和满足感在胸腔中无限蔓延，盖过了几乎一整晚都盘桓在右胸的疼。他试探着搭了一掌在她细软的腰上，力道很轻柔，推着她往寝屋走去。二人到了门口，昭恋恋不舍地收了手，柔声问：“青娘适才想与我说什么？”

    轶青下意识咬唇，微微蹙眉，轻声道：“你……你伤好之前，还是应该少饮酒才好……”

    若非极力克制着，昭便就要直接将她拢入怀中。姑娘低着小脸儿，银亮的月光下，白嫩的耳rou都渡上了一层妍艳的嫩粉色，小巧秀气的鼻尖儿冻得微微发红，一缕青丝垂在了白里透粉的颊侧。

    他没忍住，伸手把那缕青丝拢到她耳后，柔顺秀密的缎般触感让他手指不禁多停留了片刻。

    她没有反抗，他心中稍安。

    “往后，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唤我‘明甫’，好吗？”

    轶青惊讶地抬眸，双唇微启。他没等她答话，缓缓欺身近前，揽住她的腰，试探着用唇轻触她微甜的嘴角儿，小心翼翼观察她的反应。柔软的小人儿靠在他怀里，一双秀目潋着盈盈水色，呼吸浅而促，但此次只是怔怔望着他，并没有反抗。他这才大胆起来，一只大掌扣住她后颈，缓缓扭过她的头，guntang的双唇极轻、极柔地覆上她的唇。

    那是轶青能想象到的最最温柔的吻：安静无声、温柔耐心，一种对“喜欢”最质朴、诚挚的表达。

    他过了片刻便不舍地退了开，却忍不住在她唇角蜻蜓点水般地又落了个吻，大掌仍旧流连在她纤软的腰肢上。

    龙涎余熏柔暖酥馨，漫沁初春的料峭晚风。轶青被裹挟在绮靡炙热的气息中，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个吻结束，她的记忆方才反应过来，亲吻她的人究竟是个何等样人物。她连忙往后退开半步，忽然发觉，手心里被塞了个软绵绵的小东西。

    拿起细看，香囊上是一只戏耍蝴蝶的小狼狗，莹蓝的蝶将落未落在狼狗鼻头，小狼狗正抬起前爪去扑。画面活泼烂漫，栩栩如生。

    男人修长的指握住她的小手，香囊暗解，其中包的不是香料，而是一枚润泽温亮的羊脂玉扣。幼狼，安安静静蜷卧熟睡在青碧色的柔软锦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