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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云妨明月影叠高台 风拂杂雪浪逐飞流 (第4/4页)
“温督官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平哥哥这个人,惯常嘴没个把门的。大家的命都是温督官救下的,我们再忘恩负义,也不会反过来搬弄恩人的是非。” § 最后一锅汤圆也很快就煮好了。轶青从小就极喜爱山楂馅儿的汤圆点心,可惜南方山楂又小又涩,好些时候还是青的。父亲在世时,常是想方设法给她弄来千里外北地的山楂,亲手清洗、去核、做成甜滋滋酸溜溜的汤圆。 这是她在父亲去世后,第一次过元宵节。 可惜,吃下一整碗汤圆,居然没有一个是山楂的。 轶青心中本就委屈难过,她望着碗里最后一个汤圆,白嫩肥满的皮儿中渗着乌玉一样的黑芝麻,视线有些模糊。 坐在桌子对面的阿青凑到她跟前,一张秀丽的瓜子脸在她眼前晃悠。 “温jiejie,我这个泛着红,要不咱俩换换?” 轶青抬起头,眼里的泪险些滑落,若非她坐在角落里,又有阿青挡着,眼看就要当众失态。 阿青眨着一双明亮的柳叶眼,唇边绽出个柔和的笑,不由分说,把自己碗里的汤圆舀到了她碗里。 “温jiejie?” 轶青唇角努力往上扯一扯,轻声道谢,将芝麻汤圆舀到了阿青碗里,又舀着泛红的汤圆举到了唇边。阿青期待地望着她。 轶青苦笑,声音总带着点儿哭腔。 “是……是红豆的……” 与除夕夜相比,今晚锦绫院众人都兴致勃勃。轶青被阿青阿朱和张二小拉去打马,又被阿青拉着重新束发,给她绾了个汉家女子常梳的流苏髻,众人到亥正才散。屋外雨雪交加,轶青自己抱着一摞碗碟去了厨房。 她在小厨房的饭桌前呆呆坐了一会儿,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有一两颗砸落下来,滴溅在木桌上。她透过泪眼望向灶旁,锅里还有十来个汤圆。轶青抹了把泪,心算着适才众人吃的,觉得其中应该还有一个是山楂的。她又拿帕子把脸擦一擦,在灶下添了些柴,生火,打算把汤圆再热一热,兴许能吃着那个山楂汤圆。 生好火,她挽起袖子,刚要蹲在盆边洗碗,忽然听见厨房门开了。轶青正舀水入盆,没回头,将垂落的一把头发撩到背后,摆出个笑道:“阿青,还是不放心让我洗碗啊?” 没人答话,但脚步声极轻,不似阿青蹦蹦跳跳的步履。 轶青连忙扭头。 “孤每月付给你薪俸,可不是让你来刷碗的。” 一边说,一边把水瓢从她手里抽出来,扔回了水桶里。 轶青瞿然惊立,愣愣望着眼前高大到得在狭小厨房里微微躬身的男子,过了半晌才有反应:“我……我去找萧、萧内官——” 急切中,都忘了萧思道早离了锦绫院。说着,企图从他身边挤过,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了手臂。 “不必”,他俯下身,滚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声音轻柔似呢喃,“有你伺候就行。” ————————————————————————— 尾注: - 本章章名出自两个典故:(1)苏轼乌台诗案后曾写:「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用以隐喻小人当道,君子遭谗(《西江月·中秋和子由》)。(2)南宋末诗人谢枋得又写《花影》曰:「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暗喻小人随着政治风向的不断转换,忽然上台,忽然下台。 - 苏轼原话:「此凹也,此凸也,方雪之杂下也,均矣,厉风过焉,则凹者留而凸者散。天岂私于凹凸哉?势使然也。势之所在。天且不能违,而况于人乎?」 - 所谓“朱砂”处似乎不严谨。我不确定元明之前是否有批红/朱批制度,或许这个细节anachronic……大家权当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