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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网 (第1/11页)
故事要用镇守寺的钟声开篇。 晨钟暮鼓,原是指佛家修行的规律,晨起敲钟,暮时动鼓。因稻妻城距镇守寺不过五里地,由而城中每日,早朝前后,大多数人也是听着这钟声而起。 他听了许多年。自记事起,他便在镇守寺中度过了十余年的岁月,眼下,要说起一桩桩往事。 寺院之中,一切随性淡然,按其本来该有的模样默默运行。此处像是与外界隔绝的一处秘境,镇守寺外,稻妻城成百上千贵族钟鸣鼎食,影向山神权代行宫司巫女信众,都和寺里的人无甚关联。 就算是来往香客,那也都是过客。他及冠前,见过无数朝臣家眷与举足轻重之人,如今轮到他立于这庙堂之上,却不知当年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原来不只是路过镇守寺,他想,连同这稻妻城,天下人间,一并雁过无痕地路过了。 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于是回到他最初的岁月里,彼时他的双目清明,见过人,见过佛,未有善,未有恶。 寺中抛却尘世俗名,只按出家法号相称,辈分大的喊师兄,辈分小的喊师弟。有的虽然年纪大,但却是师弟。 他是住持座下的倒数第二年幼弟子,寺中有半数的人,要管他喊小师兄。至于那第一年幼,就是他那个还在学走路的师弟。 管一个还在学走路的孩子叫“师兄”听起来忒为难人,于是大家就称呼这个小子为: 「澄往的师弟」。 「澄往」乃是师父给他按宗门辈分起的法名,象征着他皈依佛门,是在册弟子,受镇守寺庇护。 一连捡了两个年幼的娃娃进寺门,“住持业余爱好捡孩子”,寺中有人开玩笑说。 日后他才知晓,师父心善,好几位师兄都是半路出家,被度化来的。乱世之中,从战争过后的路边捡人,快饿死的,缺胳膊少腿的,也有他和师弟这样的孩子。 但这话谁都能说,他和师弟说不了。 师弟是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回来的,他是在荒海的追兵手里捡回来的,没有住持师父,他们两个早投胎重来了。 也不是坏事。他在某一刻突然发觉,下辈子有下辈子的烦恼,他管不着,而这辈子,他身上背着并不平凡的因果。世人称之为: 血海深仇。 年幼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呢。他们只是安静地长大,偶有顽皮,也免不了挨揍受罚。 大师兄彼时已过而立之年,他们喊着师兄,实则当作他们的父亲。再加之大师兄的性格一板一眼,别说他们怕了,全寺上下,不怕的少。 领戒尺,竹制的,看上去有了年头,后来有一次听师父说,那东西打过小时候的大师兄。 他问:“师父,为什么不由您来行罚?” 师父的回答是打不动他们。须发之间,可见斑斑银丝,稻妻内乱几年,仿佛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一段岁月,由是他记事时,师父已经是这副安详老去的模样。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镇守寺里的岁月飞逝,转眼当年那个不会走路只会爬的师弟都会上树了。于是又被打了十戒尺。 他已经不会再被打了。大师兄说,他忽然沉稳许多。实则人的改变不是突然之间的事,芥子之小,须臾之瞬,堆了十余年,也该堆成小山了。 捡完师弟之后,住持师父再也没捡过孩子。不是镇守寺养不起,是不能再让住持收徒弟,否则寺里的辈分简直乱了套了。 其实师父也捡不动了。上了年纪,长伴青灯古佛是常态。别说朝臣来礼佛,大御所阁下一年一次的朝佛仪式,师父都不再出面,全权交由大师兄。 他去给师父端茶送饭时,常见这位老者目光灼灼,望着棋盘中的格局出神。 寺中来去,全凭自己。宗门并不反对和尚还俗,也不嫌弃还俗再来。这便导致了他的几位师兄之中,有的留下了后人,有的则出了这寺门,再也没回来。 有师兄的家眷找到师父,带来最近或者最后的问候。而在来客拜别后,他rou眼可见师父脸上强撑出来的生气消失殆尽,连头也低了半分,只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