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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镜词(五) (第1/2页)
陆府除夕宴设在严华楼顶楼。 严华楼乃是前些年陆老爷子还在时,着人起手修建的一处待客宴邀之地。 既要展现陆府权势,自然花费了诸多心思,陆老爷子特意请了前朝专为宫廷做事的工匠大家来起拟草图,豪掷千金,销千金烧万银地修出来一座拜天楼。 严华楼倚洞心湖,营得雪潮千堆、静波从容之势,内楼起砌汉白玉、修飞鸿台,风灯终年长明,满室清馥不散。严华楼高百尺,内有乾坤一番,有三层之数,一楼寻常不轻易做用处,二楼只待贵客,顶楼行宴邀之事,除夕宴席便设顶楼。 此时老夫人携了府中仅有的几位小辈拾阶而上,一路行经雕梁画栋、鸱吻俯脊,间或有玉环风铃叮咚之声,水榭花廊百转千回,东风倒卷,飞入万重帘。 游山阿嘀嘀咕咕:“好有钱。” 陆琢趁人不注意,拿胳膊肘戳她,“我也有钱。”见她看过来,顿了一顿,补充道:“当然是母亲给下的私房零花钱。” 游山阿道:“这里也很好。等你来昆仑,可以拜拜昆仑墟的千宫千殿,听人说很有用的。昆仑墟的开宗老祖乃是一位已得道飞升的炼气士,昆仑受老祖福荫,福运照天,山头也高,走上一走还能强身健体。” 陆琢也觉出味来了:“你去过昆仑?” “我小时候身子骨弱,要好生调养,又去不得秃驴庙、尼姑庵,便去昆仑拜师练过几年功夫。”小表妹很不客气地偷偷掐他,“方才说过,这就忘得干净了。笨死了,你是彘罢,还是明郎好,记性好脾气又好。” “嗷!……”他疼得龇牙咧嘴,“谁是彘啊!” 老夫人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奇道:“什么芝?” 陆玴眼睁睁瞧着小表妹睁眼说瞎话:“我们在夸玴表哥芝兰玉树呢。” 老夫人摆摆手,只笑道: “明郎自小随他三叔,都是读书考学的料子。方才你们去了待客的门堂上,见着摆设没有?都是他三叔大明郎随手布置的,和京里勋贵世家也是无二了。明郎母亲那时从京里回了金陵,自小教得好,不似云奴顽劣。” 一个大明郎,一个小明郎。 游山阿想起了厅堂里那瓶腊梅。 昆仑墟亦有绿梅,且是少见的绿萼梅,拢共就十来株,珍贵得很。昆仑山巅常年酷寒,连最是耐寒的梅花都难活,这几株还是是昆仑墟上下精心养了许多年,才堪堪养活的。 除去掌门、师兄、爹亲处的几株,其余的都栽在她院子里了,她小时候哪管得来这东西,是师兄关门弟子、她师侄谢危日日用心养护,才成了活。 只是每每说起辈分她都心虚得很,谢危比她年长好几岁不止,是自己占了师尊的便宜。 小表妹踢踢脚。 想家了。 这动静不大,只惹得她旁边那个作侍女打扮的年轻丫头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们落在队伍最后,老夫人不许她来搀扶,让她好好自个玩去,扶着婢女在最前头,无暇管她,陆琢陆玴在前面打闹追逐,陆琢跑,陆玴叹气。 那年轻侍女牵了她的手,屈指在小姑娘略显粗糙的手心写写画画。 ——明仪。 明仪是她的名,千真万确的名。 崔明仪。 明仪抬起头来,看见一弯盈盈润润的笑。 她便也写字,年轻女孩子的手指头柔软却生薄茧,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燕女。 宴席落座在严华楼德厚间。 明仪对宴饮没什么兴趣,只顾一路吃喝,陆琢和陆玴还没到饮酒的年纪,母亲规矩严,也不许他们擅自偷饮,三个小辈一人一盏樱桃汁捧着喝。 先前不曾见过的陆家人也依次见过,分别是二房的大姑娘陆琼、二哥儿陆瑾。陆三爷先前在列祖列宗前立下毒誓,说是不摘状元此生绝不成家,只收养了一位军中烈士遗孤,取名陆玠。 陆家虽是金陵大家、一方豪绅,自家人的宴席却不设规矩,招呼几个小辈坐一块耍游戏,大人坐在一道边用膳边说些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