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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 (第3/3页)
形单影只,生活也更清净。我从郊区搬到了市里,进入高中。大约是从那时起我发现自己很喜欢、甚至是偏爱一个人的独处。来到市区后的我切断了所有朋友,谁也不会找我。尤其在高中宿舍里,我常常会避开和她们的接触,一回宿舍就爬到床上,裹住被子闷上头,反感外面女生让人难以忍受的喧闹。在这样一个天天有人对我问东问西想要随意搭话的环境里,独处更加迷人。渐渐地,独处在我心中幻化出了实质,如同一泡美如宝玉的冰石高悬于夜空,晕着圣洁的浅光。它的光足以洗涤我的全身,净化我的rou体。我想浸泡在这道光里,就像胎儿浸泡在羊水里,是我该存在的地方。而世间的种种法则规律又硬要将我产出,逼我来到这,为我披上装饰。我想脱去这些强加于我的装饰,重新回到zigong,回到莹润的光晕里,可无论如何都会被再次顺产,来到世俗间。我的世界不属于这儿,但我别无选择,我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开人群。所以,为了追求这道光,我在一个星期后退了宿,来到学校周边租房子,一个人收拾好家。也就在那时,我开始短暂地享受独处:所有外界扰人的讯息关门之后都会屏蔽,丑陋的、多余的、没用的家伙们一个个伸出诡异的长着吸盘的小手,而我只要回到这个出租房,插上锁,就可以摆脱。 母亲的死,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安静与孤独。这是她给我上的第一堂课,也正因这一堂意义非凡的课,我的世界变得空前干净。 再之后的事,就是我因命案入狱。那天,是我成年后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一个大肚子脸庞俊逸的中年男人,神情惊恐地隔着探监室玻璃看我。 “艾比?是你吗?”他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毫无神情的少女居然是他忘记多年的女儿。 “嗯。” “你……杀了人?” “是。”我毫无否认,比他要坚定一些。 “你、你多大了?” “二十一。” “你成年了??!” 然后他就哭了,可怜地抱着警察的胳膊,央求警方去查明真相。我能看见他眼尾的泪,但这滴泪,太陌生了,它是一滴发咸的水。 其实,父亲在我出狱后意外地成了我每日都能看见的人。和杰罗姆同居的那几年,我被磨练到可以忍受一个人的涉足,也仅限一个人。所以和父亲的相处,也算融洽。 结束用餐后我回了房间,父亲坐在客厅看球赛。我坐在卧室的办公桌前,不时能听到几声父亲的欢呼。办公桌靠窗,抬眼就能看见舞动的窗帘,还有窗帘掀开时的晦月。发黑的月球显露在窗之外遥远的天边,只留了一条亮着明显白光的弧。风在此时趁虚而入,把窗帘撩到我的眼皮上,用窗帘布的小角拍我。风越吹越大,窗帘越舞越烈,带着夏季潮湿的水汽往我的脸上狂打。我站起来关上窗,窗帘静了下来,又转身上了床。 今晚我的梦中出现了月亮。一个发着幽光的庞然大物,怪物一样悬悬浮在漆黑的太空里。圆形球身完美无缺,光滑的线条找不出一丝抖动,而是圆润地、恐怖地穿越地面来到上空,形成一个无可挑剔的大圈。它大到挤开万物,挤开声波气流磁场等一切我看不见的东西,仅留一个空荡荡的宇宙。站在原地的我,像一颗无力的豆子摆在如此大的球前。我被这向我前倾的怪物震慑了,由它身体散发出的暗光也渐渐明亮。我张大眼眶,怎么也收不尽它。我知道它也在看我,尽管它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