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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河流 (第2/4页)
的未婚妻一家人照习俗要来吃煎薄饼。这人数上算不上庞大的变动成了我们一家人心中最鲜活的盼头,作为最小的女儿,我自愿承担了以父亲生病为由向斯米尔诺夫先生要钱的任务。对节日的向往冲淡了我对于撒谎的愧疚,我甚至忘记了我是个很糟糕的诈骗犯。 我找到他的公寓,开始结结巴巴地陈述一些不成逻辑的鬼话。斯米尔诺夫颜色很淡的灰眼睛望着我,他没说话,可我压根没法和他对视。愧怍把我的心填满了。“对不起,”我说,“我不该骗您,教授。”我一股脑地把真相告诉了他,却没勇气念出他的名字,我想他一定很生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再看到我了。我浑身发软,像被抽了绳的木偶。他让我走到客厅的扶手椅边上,两只手支撑在旧得起球的绒布上,我照做了。我不敢回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脚步声绕到我身后就停下了。斯米尔诺夫用压纸用的厚重木尺打了我七下。说不上有多重,但足以说明是惩戒。我不是什么乖顺的孩子,在我们那时候,辱骂和毒打也是家常便饭。现在想来,我远远挨过更疼的或是更羞辱的,可无论是父亲的皮带或是教师的戒尺都没有让我这么难受过。我浑浑噩噩的,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到了外头。天很冷,我藏在毛毡靴里的脚趾已经僵直了,风夹杂着冰碴嵌到我裸露的额头上。人生头一回,我感到无可挽回的悲伤。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叫住我,塞给我一叠尚带着体温的卢布。 靠着这一沓钱,我们家吃到了宽恕日。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我们家里了。可两周以后,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依旧在门口见到了他。母亲从窗口探出头来,提醒我给斯米尔诺夫先生开门。他拎着半口袋的面粉微笑地向我问好,仿佛两周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推开门,很快地跑回房间,把他的笑容甩在后面。那天我就决定下来,往后一定要做个好孩子。 03 我知道他们怎么谈论我们那时的房子:单调的混凝土块。我就在那些混凝土块之间度过了我人生的十几个年头。有一回,不知为了什么,父亲和母亲吵得很厉害。从早晨一直争到傍晚,没有人给我做饭,我坐在平房门口,一直到斯米尔诺夫先生从大学里下了班。我见了他像见了救星似的,恳求他给我一顿晚饭吃。我说我饿极了,中午只在食堂吃了半块煎rou饼,我还说我的父亲是个暴君,我的母亲则是他永恒的奴隶,他们吵起来了,家里像神话中的提坦之战。我一个劲儿地说啊、说啊,压根没注意到他往我怀里塞了多少黑面包。斯米尔诺夫先生就这样安静地站着,听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我说累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们玩个游戏吧,柳德米拉,”他对我说,“你就往最远那棵白桦树那儿跑,如果天黑之前到了那里,上帝就会满足你一个愿望。”我听他的话,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面包就撒开腿跑起来。一棵又一颗的白桦被我甩在后面,像拉片的电影。天黑了,白桦林却没有尽头。我回去了。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斯米尔诺夫。第四天他来送友谊牌的奶酪,我拦住他:“我看不到最后一棵白桦,斯米尔诺夫先生。”他冲我笑了,“是这样,但你向前跑了。你做的很好,我可以奖励你。”我说:“可你之前说过,上帝会满足我一个愿望。”斯米尔诺夫蹲下来,在我外套的口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和他一样苍白而贫血,让人联想到一种长腿的蜘蛛。他很快地在我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用极轻的声音说:“没有什么上帝,柳达,做你自己的上帝吧。” 我听不明白,但我挺喜欢这个游戏。我常常学着他的口气,对自己说:“如果今天我做完代数练习题,中午就会有牛角面包吃。”那时候没什么能吃的,也没有做指甲和打耳洞的地方,无聊的时候,我们就看书。看托尔斯泰,莱蒙托夫和包在厚厚油纸里的、偷运过来的帕斯捷尔纳克抒情诗。后来我就十七岁了。那时候我读职中的最后一年。我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窃听已经没前些年那么泛滥了,但我们几个女孩讨论爱情时,还是会悄悄躲起来。我们当中最大胆的姑娘叫索夫娅,她个子很高,很漂亮,饱满的胸脯勒在乳白色背带裙下的黑毛衣里,侧看过去像一尊雕塑。我们放了学就跑到她家里,那时传闻说收音机被用作无线电侦听器,我们就把收音机扔到黑白电视机上,再回房间用被单支起帐篷。我们就这么凑在里面。索夫娅说她和男孩接过吻,他们的嘴唇像云朵一样软。我们都幻想梦中情人的特质:他应当高而且瘦,像诗人一样忧郁,像诗人一样决斗而死。我们还把这些傻话写在